二零二三重遊湘西（黃梅潔）

今年年初，曾經以為在疫情未退、國內報稱全面脫貧、永順幹部人事變動等種種原因下，自己短期內都不會回永順了。然而，到了六月，香港溫情人間助學協會有幾位義工卻提出：既已闊別四年，更應故地重遊。考慮幾天，發現沒有理由推辭，便帶着忐忑的心情安排行程。

八月十二日早上八時半左右，我們一行九人乘坐高鐵由西九龍站出發，大約下午五時已到湘西芙蓉鎮站。還記得在二零一九年八月和此前十三年的湘西助學行，團友都是乘搭飛機往張家界機場，又或乘坐火車由廣州到湖南吉首，再轉乘旅遊巴士前往永順。以往由香港出發，一般需時一天半至兩天才能抵達永順縣城。今天，內地高鐵網絡發展神速，真的令人驚嘆！既能縮短交通接駁時間，又能減省體力消耗。

去年才正式投入服務的芙蓉鎭高鐵站很有湘西自治州的少數民族特色，充滿土家和苗族文化色彩：飛翹角、鳳凰影像、小青瓦、吊腳樓、猛洞河、溪水和茶田。大家步出閘口便受到永順兩名地方幹部熱情迎接，更是喜出望外。相識多年，他們已是我們的老朋友，但仍堅持「人熟禮不熟」，只會做多不會做少，大家都覺得很窩心。

傍晚六點，大家已經安頓在永順靈溪大道的凱萊大酒店。酒店啓業只有一兩年，外形美觀，房間非常寬敞，室內電器更採用智能聲控。頓時不能相信正身處記憶中的落後山城。晚餐當然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湘西名菜——土雞湯、辣椒炒臘肉、野菜、酸辣魚、玉米——久違的重辣口味，大家吃得很開心！

十三至十四日，一批義工分成兩組進行家訪，另一批則留在酒店接見來訪的舊生及有特別情況的新申請學生。行程當中，大家最期待的便是前往永順的小溪家訪。那是個原始森林山區，風景秀麗，山清水秀，人傑地靈！以往要開車七小時才能抵達目的地，如今因已修建不少高速公路，只需五小時車程便到達小溪的民營酒店。

放下行李，我們徒步前往家訪兩名新申請學生。香港義工中有兩名兄弟，都能講很不錯的普通話。哥哥十四歲，成熟穩重；弟弟十歲，陽光活潑。哥哥主動協助填寫家訪問卷，弟弟則四處探索，撿取溪邊小石頭。他和每個遇上的本地人都能交流，成為可愛的「每事問小特使」。新申請學生其中一名十五歲，家住非常陡峭和滿佈沙石的山坡上，大家好不容易才能安全到她家門。學生有個妹妹，出生後母親便因病離世，兩姊妹由同住祖母照顧。爸爸在附近做散工，收入很不穩定，市道好時月入或有人民幣三四千元，但疫情期間收入近乎零。家中沒有丁點兒的田，除了兩個養蜂箱，連一隻雞或鴨都沒有。學生今年考進永順一中，對家人而言是整個家庭的新希望。閒談時一名義工提及母愛，學生悲從中來流下熱淚，另一義工馬上脫下手上銀鐲，套在學生手腕上，一切盡在不言中。同行一名當地女幹部亦不禁眼泛淚光，情境感人。

十五日早上七時許，大伙未吃早餐便已在酒店老闆引領下，沿小溪一帶晨運，欣賞清晨時分的山景。走過兩組梅花椿，走過大小索橋竹林，小溪流和小瀑布流水潺潺，水很清澈，天空淺藍，藍得很引人。我深深呼吸，幻想盡吸天地靈氣，亦忘記縣城那三十多度的高。

當下才明白：我心深處根本從沒離開湘西永順的人事物和山水地貌。但願他們的基建物質不斷改善之餘，人民的淳樸、土家族人的熱情和鄉土文化卻永恆不變。